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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诵道教的“宝诰”能获得什么应验与效益?

 

宝诰在道教是一种特殊的文体,系由前、后两个部分组成,前者为短篇的浅近骈文,后者则为神真的名号。闵智亭道长主编的《玄门日诵早晚功课经注》指出:“《诸真宝诰》为道门诸天尊和历代仙真教诫告示之真言。古往今来,为道门所重,乃道士日诵修持之要典。”他认为宝诰是道教列圣仙真对信徒的教诫之文,道士日常修持时,都必须持诵宝诰。此外,在道教各式斋醮科仪之中,也应诵持用以称颂神圣之功业与本行圣纪的宝诰,以表达神职人员或信徒志心皈命于神圣之用意。然而,宝诰的起源为何?它又是如何形成的?何时被运用于斋醮科仪之中?持诵宝诰能获得什么应验与效益?

既欲了解“宝诰”,必先厘清“诰”的定义。“诰”这一种文体,起源于中国现存最早的文书典册《尚书》,是《书经》“典、谟、训、诰、誓、命”六种文体之一,如《雒诰》、《康诰》等,皆属其范畴。汉许慎《说文解字》认为“诰,告也”。清段玉裁也加以说明,认为诰是“以言告人,……为上告下之字”。由此可知,“诰”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告诫或勉励之词。道教继承了“诰,告也”的观点。如六朝成书的上清派典籍《真诰》,即是上界仙真降临人世,向杨羲、二许等人所作告诫、劝勉之词的总记录。至此,道教仍只有仙真降授之“诰语”,而无骈文书写的“宝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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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唐、宋二代,由于帝王崇道的原因,分别对道祖老子、祖天师、真武大帝、玉皇上帝等道教谱系中的神圣屡锡封号,而在封赐之时,必伴随着以骈文书写的“诰命”、“诰书”。因此,道教徒加以仿效,在仙真的圣号前面,加上一段或由仙真降谕,或由朝廷封赐,或由高道撰写,或由文士歌咏而成的简易骈文,成为《玉清诰》、《太清诰》、《弥罗诰》等“宝诰”的前身,并经元、明、清、民国的刊削增补,成为现今持诵的“宝诰”。

 

一、道教宝诰的集结现况

既然已对道教宝诰的前身及其形成过程有一粗浅的认识,更应明了道教宝诰的集结现况。那么,在哪些文献中,可以发现道教的“宝诰”呢?

笔者将之归纳为三大点,分别为《藏》内专书与经典、清代补辑之文献、道教宫观与民间鸾堂刊印本,兹胪列于下。

1、《藏》内专书与经典。

明代以前的《道藏》均已亡佚。现存的《道藏》,为明代张宇初(1359~1410)天师领衔主持编纂的《正统道藏》和张国祥(?~1611)天师续补的《万历续道藏》。正续《道藏》合计5485卷。由于“宝诰”的体制属于骈文,被视为对仙真的赞颂之词,因此,在《正统道藏》的洞真部赞颂类,收有《诸师真诰》一书,全书一卷,收录三清、四御、九宸、三官、各道派祖师及雷部主要护法神之诰号,共计41篇。由于本书已载有北宋正一道的虚靖天师张继先(1092~1127)与金元全真道北五祖与北七真的宝诰,故最晚成书年代必于七真羽化之后。且《五祖诰》《七真诰》分别尊五祖为帝君、七真为真君,据任继愈主编《道藏提要》考证,对五祖七真的封诰系元武宗至大三年(1310)之举,故认为本书之编撰“当在元末明初”。

此外,在《正统道藏》中所收录的道经,亦载有仙真的宝诰。例如叙述广受台闽民众崇信的妈祖(林默娘,960?~989?)来源的《太上老君说天妃救苦灵验经》,便收录了妈祖的宝诰。其文曰:“浦沱胜境,兴化湄州。灵应威德,非常孝感,神通广大,救厄而平波息浪,扶危而起死回生,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敕封护国庇民明著妙灵昭应弘仁普济天妃。”这篇宝诰称妈祖为“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弘仁普济天妃”,系明成祖永乐七年(1409)的封号,可作为本经成书于明代初年的辅证。

明代中叶续补的《万历续道藏》亦有斯举。如《太上元阳上帝无始天尊说火车王灵官真经》,便收录了雷部三十六元帅之首王灵官的宝诰。其文曰:“先天主将,一气神君,都天纠罚大灵官,三界无私猛吏将。金睛朱发,号三五火车雷公;凤嘴银牙,统百万貔貅神将。飞胜云雾,号令雷霆;降雨开晴,驱邪治病。观错过于一十二年,授命玉帝;积功勋于百千万种,誓佐祖师。至刚至勇,济死济生,方方阐教,处处开坛。豁落猛吏,三五火车大灵官王天君。”《王灵官宝诰》将王灵官与其师萨真人之间的故事融入其中,并充分赞颂了在雷法兴盛之后,王灵官越加扩大的职掌与应验。

然而,就文献学的观点来说,明代刊本质量极差,属于“前修未密”之作。以《王灵官宝诰》而言,便有“飞胜”(应作“飞腾”)、“授命”(应作“受命”)二字错植,“观错过”(应作“观过错”)一处上下文颠倒,是其疏失之处。

2、清代补辑之文献。

清代对道教较不重视,故未以官方立场重修《道藏》。然而,自康熙年间的彭定求、乾嘉之际的蒋元庭,至清末的贺龙骧等民间有识之士,皆曾从事重修、增补《道藏》的工作,成为今日所见的《道藏辑要》,对于明、清两代新出的道教文献贡献颇深。

在《道藏辑要》中,记载道教神圣宝诰数据较为丰富的,当推柳守元所编《清微宏范道门功课》一书的第二部分《午坛功课》。《午坛功课》系作为信徒礼诰所用,收录了三清、四御、四极、四官、重要道派宗师、八仙、功国神祇、护法神等宝诰,共计64篇。其次,由柳守元、孟珙、奚守静、石守坚、梅守璞、钟卿云等合撰、蒋元庭校订的《忏法大观》6卷32种道教新出忏法,也刊载不少仙真的宝诰。

此外,作为全真道众早晚课诵的《太上玄门早坛功课经》与《太上玄门晚坛功课经》,则收录了三清、四御、救苦、普化、斗母、南师北帝、五祖七真、萨祖、灵官等21种宝诰,数量较少,但相对于《正统道藏》误植的谬字而言,可称“后出转精”之作。

3、道教宫观与民间鸾堂刊印本。

民国初年,由于西风东渐,学界多将道教视为迷信之遗绪,在“重科学轻宗教”的意识形态下,道教被摒除于国故之外,兼以战乱频仍等因素,未能在20世纪初、中叶得到复兴的契机。所幸,20世纪晚期,道教凭借着大陆、香港各大宫观与台湾道庙的蓬勃发展,再度复苏。而各大宫观的道众在举行斋醮科仪、持诵经典时,也须持诵列圣的宝诰,因此,在道教宫观刊行的经典、法忏、科书中,或多或少也会收录宝诰。

举例而言,如北京白云观就刊行过《大梵延生斗科》、《斋醮科仪精粹》、《青玄济炼铁罐施食》等科仪本,其中分别收录了斗父、北斗九星、三十二天帝等宝诰。香港青松观也刊有《玉皇宥罪锡福宝忏》,在《正统道藏》本《玉皇忏》的基础上,增添了天真皇人、高虚清明天主、昊天上帝、玉虚帝君等宝诰。中国道教协会陈莲笙老道长(1917~2008)、张继禹道长等亦依据龙虎山祖庭与茅山早晚功课的宝诰,编成《道教正一授箓传度经教集》,其《道门功课》部分,可以体现出“南正一、北全真”道教两大传承的分野。

台湾的雾峰南圣宫、大里太玄道观,在中部宫观堂庙推行道教斋醮科仪近二十年,也系统地编校、整理了《太上老君说安宅土地龙神妙经》、《太上正一神圣启请祝寿科仪》、《太上正一玄门祀灶科仪》、《太上正一天师修真阅箓宝忏》、《太上正一穹窿玉斗玄科》等道门科书,其中亦载有不少的列圣宝诰。

此外,由六朝道教上清派“降真”、宋明清道教“飞鸾”演变而成的台湾鸾堂,每逢神圣诞辰或课诵经典之前,必先讽诵该神祇之宝诰。因此,较具体制的鸾堂或“儒宗神教”性质的庙宇,在其刊行的经书中,必附有宝诰。如台北赞修堂刊行的《列圣宝诰真经合编》,就收有部分道教神祇及鸾堂体系之列圣恩主、恩师宝诰,计46篇。台北行天宫也在《列圣宝经合册》中,将“宝诰”独立为“请诵宝诰”一目,收录了五恩主、鸾堂诸恩师及部分功国神祇的宝诰,共26篇。皆颇为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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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道教宝诰的功能性

理清道教列圣宝诰的起源,系融合了《书经》“诰体”与朝廷官方封诰而成,并稍知道教宝诰在当代的集结现况。

然而,为何需要持诵宝诰?“宝诰”究竟有什么功用?亦应加以论述。因此,笔者在此提出宝诰的四大功能,依次说明。

1、讽诵宝诰,方能启请圣真。

对于经过奏职受箓的正一道士、律坛受戒的全真弟子,“持诵宝诰”是道教斋醮科仪或鸾堂诵经法会中的必备仪轨。

张家麟教授在《论台湾民间信仰“本土化”现象——以礼斗为焦》一文中表示:“人对神的谦卑尚表现在……念诵宝诰,请神降临现场。在宝诰的内容中全部用“恭请”诸神的用语,再连续三次朗诵“志心皈命礼”于神的话语。无论是恭请或志心皈命礼,都是指诵经者愿意服膺神的旨意,接受神的教诲。”

张教授以“效劳生持诵宝诰”为切入点,认为念诵宝诰,可以获得“请神降临”的效益。同样地,道教神职人员在斋醮科仪中,亦须讽诵宝诰,方能启请圣真。是为宝诰的第一重功能。

2、日用工夫。

其次,对于已奏职的正一弟子、已受戒的全真弟子,或经过皈依、传度而尚未受箓、受戒的道教教徒而言,持诵宝诰,亦有效益。

正如柳守元在《清微宏范道门功课序》所云:“金书玉笈,为入道之门;宝诰丹经,乃修仙之路。得其门,可以复元真之性;由是路,可以炼不坏之身。”

柳氏并在《太上玄门功课经序》表示:“修自身之道者,赖先圣之典也。诵上圣之金书玉诰,明自己之本性真心。”透过这两段的说法,吾人当可发现全真道把“诵诰”视为日常功课之一,并极为重视“宝诰”的功用,称其为“修仙之路”、“明己本性”的工具。

因此,吾人若能一心不乱地持诵宝诰,作为自我检束、存诚闲邪的日用工夫,时刻自我提撕,常惺惺也,久久自能归根复命,与道合真,与天合德。因此,“日用工夫”可说是宝诰的第二层功能。

3、协助信徒破除执障,认识神祇。

再者,除了道教的神职人员、鸾堂的效劳生,或是已皈依的道教教徒之外,对于“持香跟拜”的道教信徒,或是一般民间信仰者而言,宝诰是否亦具备其功能?当然,答案是笃定的。

对道教信徒或民间信仰者而言,道教的宝诰具备了“认识神祇”的功能。由于一般信徒,未能正确认知道教神祇的圣纪或法相,因此,透过对宝诰的阅读或讽诵,亦可协助他们认识道教的神祇。兹以受到世间小说“污名化”的天蓬元帅为例,试观《天蓬诰》的行文:“六龙陛左,九虎关中,现三头六臂之威容,运七政八灵之洪造。帝钟才震,万圣齐临;钺斧轻挥,群魔碎灭。神光赫赫,常救护于众生;真性巍巍,誓永兴于正道。劈尸千里,斩鬼五形。大悲大愿、大圣大慈,通天祈佑、延祥涤厄、保宁身命,北极天蓬八十一军大元帅、护国消魔真君,证果法云普覆天尊。”

台湾民间受到明代神魔小说《西游记》的影响,有人按小说人物“猪八戒”的形象雕塑道教重要的护法大神天蓬元帅,甚至奉之为“特种行业”的守护神。这是相当不伦不类、污蔑道教神祇的举措。吾人若能了解《天蓬元帅宝诰》,便可知道天蓬元帅系北帝道派崇信的北极四圣之首,配位东方,其造型为三头六臂、手执帝钟与钺斧,绝非坊间红灯户中的“猪八戒”者流。

另一个受到污名化的是广受台湾民间崇信的北极玄天上帝。民间常以讹传讹,认为玄天上帝本为一介屠夫,后赴普陀山进香,受观音点化,遂自我开肠剖腹,将胃肠抛掷河中,因而放下屠刀,升天成神,被封为玄天上帝。然而,试观《玄天上帝宝诰》所载:“混元六天,传法教主,修真悟道,济度群迷。普为众生,消除灾障,八十二化,三教祖师。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三元都总管,九天游奕使。左天罡,北极右垣大将军。镇天助顺、真武灵应、福德衍庆、仁慈正烈,协运真君、治世福神,玉虚师相玄天上帝,金阙化身荡魔天尊。”

在《玄天上帝宝诰》中,无一语涉及屠夫、观音,而系点明“天罡、北极”,证明玄天上帝的本质,是对北极星的崇拜。又云“八十二化”、“金阙化身”,则可知玄帝系元始祖炁(道体)的应化身,其功德绝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者足以膺任。若清楚《玄天上帝宝诰》,便可发现上述屠夫、观音点化之说,纯系无识之妄语。由是,当可证知宝诰的第三重功能:协助信徒破除执障,认识神祇。

4、作为研究者的资粮,并提供论述的辅证。

此外,对于从事道教学术研究者而言,宝诰还可以提供研究的资粮,作为论述的辅证。

兹以全真道《北七真宝诰》为例:“道先一气,世显七真。悟五行不到之言,得九转返还之诀,甘泉润物,变朽回春。金国仙姿,得四言而契道;卫州变化,坐十载以成真。壁间墨迹以非凡,雪竹月松之姿异;三井有多生之记,一时著显化之功。磻溪六年,龙门七载;道功备而名闻时主,丹符锡而掌握神仙。石上谈玄,空中飞盖;元主屡宣而问道,甘霖克日以济民。蚤穷易道之言,晚造神仙之诀;卦图斯演,至道大成。清静散人,探玄得道;蓬莱仙路,亿劫独持。慈悲济苦全真祖师,丹阳抱一无为普化真君、长真凝神玄静蕴德真君、长生辅化宗玄明德真君、长春全德神化明应主教真君、玉阳体玄广慈普度真君、太古广宁通玄妙极真君、清静渊真玄虚顺化元君,七真演化天尊。”

全真道的马钰、邱处机、谭处端、刘处玄、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等七位高道,对于金、元之际北方道教的发展与改革,有着极重要的贡献。若欲研究当时的道教史,除了仙传、别集、碑铭等文献之外,亦可参考宝诰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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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可发现“宝诰”的第四重功能:作为研究者的资粮,并提供论述的辅证。

透过上述,吾人当可证明,被正一、全真以及其他道派视为日用功课的神圣宝诰,实具有极大的作用,值得加以推广。

三、道教宝诰的未来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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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的宝诰,是承继儒家《书经》“诰体”与官方骈体“诰文”而来的,其结构由浅近的骈文与神祇的圣号两部分组成。或由神圣降真而成,或由朝廷所赐,或由历代高道、文士所撰,非一人、一时、一地之作,可以说“其文短、其用广、其旨深”。

目前除了中国道教学院曾组织人员对全真道较常用的21种宝诰加以注解,并付梓刊行之外,香港青松观、台北行天宫、雾峰南圣宫、高雄九阳道善堂也曾与道教学者合作,发行道教经典今注今译之相关书籍,并对书中所收部分宝诰加以诠释,皆对弘道有所贡献。

然而,由于道教的宝诰,系以骈体的文言文书写而成,因此,对于推广道教宝诰或今注今译这方面的成效,仍略显不足,有待道教界与学界共同努力,方能使研究者、道教徒与民间信仰群对于道教宝诰当中富含的义理与内涵能够普遍认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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