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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儒门龙象张祥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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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祥龙(1949年8月14日-2022年6月8日),男,出生于香港九龙。哲学家、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中山大学哲学系(珠海)讲座教授。曾任 山东大学哲社学院人文社科一级教授,北京大学现象学研究中心主任,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外国哲学研究所"的学术委员,中国现代外国哲学学会理事。

人物生平

1978.3-1982.2 北京大学哲学系,获文学士学位

1982.3-1983.9 北京环境保护局从事自然保护工作

1983.9-1986.8 北京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人员

1986.9-1988.8 美国俄亥俄州托莱多(Toledo)大学哲学系,获硕士学位

1988.9-1992.2 美国纽约州立布法罗(Buffalo)大学哲学系,获哲学博士学位

1992.7-1993.9 北京大学外国哲学研究所讲师

1993.9-1999.7 北京大学哲学系和外国哲学研究所副教授

1999.7-北京大学哲学系和外国哲学研究所教授

2003年9月之前担任过外国哲学研究所副所长和系学术委员会委员

2012年10月18日,张祥龙从山东大学副校长娄红祥手中接过聘书、正式成为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首位一级教授。

2022年6月8日,张祥龙先生去世。

社会兼职

《世界哲学》(原《哲学译丛》)、《哲学门》、《外国哲学》、《江苏社会科学》、《中国现象学与哲学评论》、《基督教文化学刊》、《论证》等刊物编委或学术委员会委员,国际中西哲学比较学会(The International Society for Comparative Studies of Chinese and Western Philosophy,简写为 "ISCWP")副会长、中英澳暑期哲学学院(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英国皇家哲学研究所、牛津大学现代中国研究中心、澳大利亚人文科学院和社会科学院联合主办)第二届中方委员会委员。

研究领域

东西方哲学比较、西方现代哲学(现象学)、儒家哲学。

主要作品

学术讲座:《董仲舒与儒家哲学》

《海德格尔传》(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商务印书馆,2007)

台湾台北:康德出版社,2005年版易名《海德格尔:二十世纪最原创的思想家》)

《从现象学到孔夫子》(商务印书馆,2001)

《现象学思潮在中国》 (张祥龙、杜小真、黄应全著,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2)

《朝向事情本身--现象学导论七讲》(团结出版社,2003)

《西方哲学笔记》(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当代西方哲学笔记》(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Sprache und Wirklichkeit: Eine interkulturelle Perspektive

(《语言与实在:一种文化间的视野》,与他人合著,Traugott Bautz,2005)

《思想避难:全球化中的中国古代哲理》(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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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古学与现象学》 (山东友谊出版社,2008)

《孔子的现象学阐释九讲:礼乐人生与哲理》(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海德格尔思想与中国天道》(北京三联书店,1996,2007修订;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修订新版)

《先秦儒家哲学九讲:从《春秋》到荀子》(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现象学导论七讲:从原著阐发原意(修订新版)》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

《从现象学到孔夫子》(商务印书馆,2011)等著作

挽儒门龙象张祥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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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后学与祥龙先生之人生交集,大约有两次,一次是2004年前后,先生于北师大教四阶梯教室做讲座,论及建立儒家文化保护区,众多以之为保守。吾亦如此认为。由今反观,实为远见卓识。

还有一次,便是2009年毕业工作后,应儒门虔诚守护者、苇杭书院山长杨汝清先生(2018年10月13日不幸因病离世)之邀,参加苇杭书院年度会讲。甲午年十一月二十七、二十八日(西历2015年1月17、18日),苇杭书院甲午年年度会讲在北京唐拉雅秀酒店举行。本次会讲是以“義”为中心议题之儒门会讲,由苇杭书院主办,深圳孔子会、浙江敦和慈善基金会、海航鹅湖读书会协办。清华大学教授、国际儒联副会长钱逊,中华孔子学会秘书长、北京大学教授干春松,儒家学者、山东大学教授张祥龙,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秋风,中国纺织出版社社长郑伟良,苇杭书院山长杨汝清等学者、同仁150余人参加。


以上是笔者与祥龙先生的人生两次交集,亦可云两面之缘,还是现场远远地聆听受教。其他便主要是通过拜读先生著述文章了。而先生过世之后,我复忆起,自己博士论文《<论语集解>与<论语集注>的比较研究》前言,第一个引用的便是祥龙先生关于中西文化哲学比较的学术观点。

他讲到文化哲学比较需要一个共同的思想话语平台(或学术思想气质接近),并不是什么都可以进行文化哲学比较的(不然如风马牛之不相及),其中就提及了中西印的文化哲学比较。他的《中西印哲学导论》应该是秉持了此学术观点。而我的博士论文选题即论语注本比较选择,亦是严格遵循了此一学术观点的。

当然,彼时吾尚不敢开启中西哲学比较之门,只是先在门内练了下手,尽管论文最后亦涉及到中西解释学的相关问题(现在方知那是利科、伽达默尔等对海德格尔现象学的一种推进,就其高妙处亦可云一种后退,至于文本诠释上)。至今想来,也许当年北师大中哲老师们不提倡学生做中西哲学比较,亦是有道理的,彼时学生们刚刚中哲入门,思想根柢未立,贸然涉足如此跨度之大的领域,恐怕必然浮游无根,徬徨失措,进退失据,学无建树。本位本己不立,人云亦云,无有本真之体会,则学亦难成。祥龙先生学贯中西,由西返中,大而能化,自然亦开辟一条新路。

清晨微曦之中,早早醒来,便又读到张祥龙先生文集出版的消息并序言,颇多感慨。

一是读了如此之多祥龙先生的亲友同道及门人弟子的纪念文章,形成了对祥龙先生大致的生命和学问的轮廓。祥龙先生的身体生命已然到时,但我们对其整体生命慧命的感知却只能在一次次的阅读经验中,不断重构,由模糊复逐渐清晣。而通过祥龙先生文集序言中的自述、现身说法,这一轮廓及印象愈发清曦。

我们人类理性的局限性,决定了我们无法全知全能(近现代世界亦对此予以拒斥),我们不是先知,无法前知,无法预测未来,但理性的追求完满性及生命安全感之需求,却仍然将这一使命和任务强加于我们自身。我们的生命如此有限,即便在如此有限的生命中,我们自身所存在(驻足)的时空亦如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同我们而在,伴我们而行,随我们而新(这种新亦伴随我们之思之识之新)。我们不断实践着自身的时间性,并静静等待其在某时某刻某地的“到时”。我们对知识的学问,对生命的学问,对一个人的学问之认识(超过认知)过程,无不如此,莫不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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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对人之生命无常的感叹。祥龙先生文集序言落笔是2021年兰月,这很有中国传统文人之风。兰月指农历的七月,兰花清香溢,又称兰月。因许多品种的兰花在七月吐芳,馨香无比故得名。但可惜祥龙先生恐未得亲见其文集之出版问世了。出版社出一本书的周期在6至8月,甚至一年有余,更何况一套文集之出版周期了。故我们是在祥龙先仙逝之后月余才闻知其文集出版,出版社亦必颇费心力,以文集之面世,慰先生在天之灵。惜先生无法亲见之,亦人生之遗憾。然其已自书之自体之,故其书本为嘉惠学林,以待后学,并如先生言其自有时命,故亦不必介怀。

祥龙先生书此兰月,似亦与夫子相通。夫子曾自比空谷幽兰,并在周游不遇之际,在山川幽谷之间,作《幽兰操》以抒怀。如果愈臻儒家此境界,我们便会愈加体会儒者之情怀。它绝不是存在于我们对儒家的或喜或厌的流俗的认知中,亦不是存在于或温或冷的文字义理之下(此可联想庄子六经皆圣人糟粕及程子教人不要死在字下),而恰恰是在这无喜无厌、无识无知的生命境遇之际。此亦是儒家之真精神,不惟温良恭俭、仁义礼智、忠孝节义等所能尽括。

三是中国哲学乃至中国文化未来之发展趋向及运命。祥龙先生之一生从学,实为我们用身体和生命书写了模范和榜样。

近两年来,中国之学术大师不断殒落,若余英时先生,若李泽厚先生,若张灏先生等,让人颇有“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之叹。以上诸先生,其一生学问重在思,包括西哲诸君子,而祥龙先生可谓前半生重思(负笈西行求法,唐之玄奘已启之),后半生重思行并重(如喜带学生家人登山,打太极拳,及倡建儒家文化保护特区等,今已成真),中国哲学言“知行合一”。

前几日有学者云西人亦拼命做学问,亦是生命的学问。又有学者不以为然,其依据正如上述所言。这在一定程度上,恰恰呼应了牟宗三先生“生命的学问”之说,牟先生之生命的学问,所谓“明明德”的学问,亦即中国古人所重的生命的学问(始自孔孟,迄于晚明)。如牟先生所言:“明明德”的学问,才是真正“生命”的学问。生命的学问,可以从两方面讲:一是个人主观方面的,一是客观的集团方面的。前者是个人修养之事,个人精神生活升进之事,如一切宗教之所讲。后者是一切人文世界的事,如国家、政治、法律、经济等方面的事,此也是生命上的事,生命之客观表现方面的事。如照儒家“明明德”的学问讲,这两方面是沟通而为一的。

牟先生言“义以方外”,罗近溪讲《大学》云“大人者连属家国天下而为一身者也”,王阳明云“大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程明道云“仁者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这是根据《中庸》云“成己成物”而来,“成己仁也,成物智也。合内外之道也”。也是根据孟子“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而来。

以吾之个人理解,此乃中国人之文化传统,道统学统,文脉学脉,根系命脉。

昨日读到祥龙先生高徒李旭老师纪念文章。李老师文章情理交融,亦是中国人中国哲学之特质。我在拜读中感觉到,祥龙先生确实是大家,孟子云:“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尽心下》)在此点上,其与牟宗三先生有其共性。惜天不假年,张先生应是走在大而化之之谓圣之路上!而其与圣人同寿,亦堪告慰。

如李老师上次所言,张先生可能还有一些论论上“脚手架”未完全拆除。否则,若天再假之以十年,我想,他可能如牟先生形成一个博大精深圆融一体的宏伟思想体系大厦(非西哲式的)。当然,现在已经极具规模自成一体了,剩下的精细化或各论域拓展工作(如祥龙先生另一高徒蔡祥元老师纪念文章中所言),可能需要祥龙先生门人弟子及诸现象学界龙象们带领大家一起去完成实现了!

李旭老师大文中提到,张老师在《中西印哲学导论》讲,中国古代有道术一词,可以与philosophy相应。张老师不太喜欢用“中国哲学”这个词,更愿意用 “中华古学”、“中国古代哲理”这样的称呼。其实梁启超先生亦提到,在其《儒家哲学》一书中,他说应该用“儒家道术”更为贴切,本周赵法生老师带我们在办公室讨论学习时,亦曾对此有探讨,主要是结合《庄子.天下》篇开篇所言之学派归属。后与李旭老师提及,他说原来梁任公也用过“道术”这个词,但这个词与古希腊的philosophy确实不太对应,这是文明旨趣的差别。道术的论域是天下,philosophy的论域首先是宇宙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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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李涛老师所言,“这几年西哲学界应该说沉淀不少。古希腊哲学有了长足发展。德国古典哲学重新恢复活力。现代早期哲学也开始有很多研究。中世纪哲学也开始起步。现象学与分析哲学主导的现象已经不再,简单跟风欧美潮流的现象也不再引以为荣了。西学有很多精深之作。中学重回经学也有很大进展,中西会通的工作也在继续深入”。一如老子所云,“万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在人类的文化生命上,亦是“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陶渊明)的,亦是要“各复归其根的”,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亦能长久。人类各文明是各有其常道与新命(李存山)的,这常道在天地人宇宙万物自然社会之间运行,而却在每时代有其不同之历史运命,海德格尔亦称之为“天命”,“天命”亦必在历史时间中绽出展开。

而结合哲学、宗教学、历史学的一些专家所言及学术倾向,我们现在可能需要做一些学术术语的历史还原工作。哲学、宗教等西方化术语之中国式反思,或许应该尽早提上议事日程。中国哲学之合法性问题便是其一,包括宗教学、心理学等学科的中国化、本位化工作正在诸学科专业中开展。

老子云:“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亦是势所当行。近代以来,我们不断从自我走向他者,在这之中,我们在全面认识他者之时,却亦在不断丧失自我,迷失自我(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吾丧我”)。而今,我们正不断从他者回归自我,并重新认识自我,体察自我,觉悟自我。当然,这应该是接引西方哲学文化(李旭老师用“助缘”一词极佳)前提下的中国化、本位化,也是学界今后一项重要历史任务。以身体道,以身悟道,以身行道,祥龙先生用身体与生命,为我们指明了道路,标识了方向!中国哲学、中国文化、中华文明的时间性已然开启,有待我们用身体和生命去绽出和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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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龙先生千古!

末学常会营敬挽,2022年7月30日晨于北京通州龙旺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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